谁家窗下栀子花

□徐晟

“一钩新月风牵影，暗送娇香入画庭。”夜窗闲坐，一缕清香入鼻，浅浅淡淡，如月光洒落荷塘，干净纯粹，似清泉流过石板。这独特的味道，显然是栀子花散发出来的。

小区楼下，住着位爱花的女人，院子里花花草草都是她种的，其中就有一丛栀子花。

“孤姿妍外净，幽馥暑中寒。”栀子花是独特的，它不与桃李争艳，不与梅花争香。在荷花未绽的初夏，栀子花开了，开得素净雅致，开得洁白无瑕，开得香沁心脾，开得自在惬意……

“雨里鸡鸣一两家，竹溪村路板桥斜。妇姑相唤浴蚕去，闲着中庭栀子花。”总觉得栀子花应该是属于乡下的，竹林、溪流、石板桥，雨声、鸡声、呼唤声，乡村的初夏，美得像一幅画。雨水洗过的村庄，树叶上还挂着水珠。绿草如茵，青石板上款款走来的女子，发髻上斜插着一两朵栀子花，随性而雅致，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。

土墙，陶缸，栀子花。老屋如旧时光里一幅泛黄的画，虽然朴拙陈旧，却深深地印在脑海。

母亲是个爱花的人。不知哪年夏天，母亲弄到一根栀子树枝。先是插在秧田，长出根须后，便移栽到土墙边上。为防猪拱鸡啄，母亲特意找来一口破旧的陶缸，埋在栀子树周围。一年，两年，三年……母亲的栀子树郁郁葱葱，很快长到半人多高，树冠将陶缸全部遮掩起来。

初夏，栀子花开始打苞。一管一管的青绿，和叶子的颜色融为一体，分不清到底是叶是花。渐渐地，花苞鼓胀起来，越来越饱满。一场夏雨，栀子花次第开放。洁白的花瓣，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，清丽可爱。花香填满整个院子，香气中不掺任何杂质，沉浸其中，让人心定气闲，恬静悠然。

趁着雨珠未落，母亲拎着竹篮，摘半篮子开得正旺的栀子花，挨家挨户，送给塆里的大姑娘小媳妇。女人们将栀子花斜插在挽起的发髻上，小姑娘把栀子花扎在麻花辫的发梢上。初夏的村庄，到处流动着栀子花清雅的芳香。母亲的脸上，泛着慈祥的光。

我想起刚分到乡下教书的日子。那时，心中常涌起一种莫名的落寞和酸楚，望着远处的落日群山，感觉自己像一只飞不出去的鸟，心中郁闷极了。

后来学校分来一个女孩，寝室就在我的旁边。每次经过她的窗前，总见她安静地坐在桌旁，不是看书就是埋头批改作业。栀子花开的季节，她的案头总插着几枝洁白素雅的栀子花，静静陪伴着她，守着那份平淡如水的日子。受她影响，后来我的桌上，也多了一只花瓶，几朵纯洁如玉的栀子花，清供在案头。乡下庸常的日子，便有了一抹清远的月色和恬淡的花香。

“谁家窗下栀子花，静香偏往心头移。”今夜，久违的栀子花香，给人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。嗅着淡淡的栀子花香，忽然想起院子里种花的女人——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，种花的女人，用花香愉悦了自己，也芬芳了别人。